第一百八十三章 天降

水牢内不见天日，亦不辩晨昏。

意识涣散，万蚁蚀骨。陆晴曛双眸早已失焦，身上不断沁出汗珠早已将她打湿，远远望去，她倒像是刚从水中打捞出的枯叶，被人随意丢在地面上，她翻滚过的地方都满是水痕。

“不会是死了吧？”奉命来提人的黑衣人小声嘀咕道，听脚步声竟加快了几分。

“说不定啊……”先走到陆晴曛身边的黑衣人，用脚轻轻踩了一下，试探她死透没。见她毫无反应，便若有所思道：“这药用在练家子身上都扛不住，更何况是这个娇滴滴的世子妃？”

陆晴曛只迷迷糊糊能听到她们对话的声音，可因为梦境与现实交织，她竟分不清哪边才是现实，只是依旧咬着牙关，连眼睛也睁不开。

哗啦——

黑衣人提来一大桶寒潭冰水，直接将陆晴曛浇个透。可她就像是失去知觉一般，竟连基本颤抖躲避的反应也没有，若不是她脉搏还在，那两人都要当她咽气处理了。

他们左右没有其他办法，又想到这连连几日来的折磨，便觉得陆晴曛就算现在没有咽气，也差不离了，于是，两人对视一眼，便直接把人带回首领暗房交差。

把人丢在地上，陆晴曛连闷哼一声都没有发出。痛到极致便不再有痛感，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游离在躯体之外，轻飘飘地挣扎着。相反，冷到极致也不是冷，而是热，是全身难耐的烧灼感。

正因如此，陆晴曛已经不在乎他们多做些什么折磨她的事，不知亲朋好友生死的梦境，远比这些更消磨她的心智，可如今她就连哭也没有气力了。

司绝门首领提起陆晴曛的脑袋，见她死死咬着衣角，便粗暴地将它扯了出来，这才道：“这不是没死吗？”

陆晴曛咽了口唾沫，喉管里满是血腥味，可她依旧连眼皮都不抬，就任由那人摆弄着自己。

“外面的武鸣军像是在找你的。”司绝门首领如今无计可施，竟动起让武鸣军找到陆晴曛好退兵离开的念头。

陆晴曛艰难地勾起嘴角，浅浅地笑了起来。长而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颤抖着微微抬起半分，只眯出一条缝看着那人，眼底满是桀骜狂狷，高冷疏离的嘲笑。

那首领警惕问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陆晴曛出现得怪异，将他们的计划打乱不说，到现在都还看不透她只身深入地方的目的，生怕她还藏着什么意料不到的坏主意。

“没什么，只是笑你天真。”陆晴曛气若游丝，就连凑在她唇边都听不清，“我在武鸣王府里算个什么？值得武鸣王同昭帝大动干戈？”

“那日我便好奇，你怎么会对铁鹰卫如此了解？就连我们是昭帝暗中培植的都知道？”

“这算什么秘密吗？”陆晴曛长长吐出一口气，喉间的鲜血也借着她这一次放松，齐齐涌了出来，将她胸前一片染透。她不断轻咳着，目光依旧是那副睥睨天下，审问对方的样子。

那首领的脸上因为训练和执行任务，左右两边脸颊都布满大大小小的刀疤。听到陆晴曛这么说，他狐疑道：“何以见得？”

“陆晴山，我兄长，是不是死在你们手上？用的是慢性毒药。”陆晴曛虽然只能耷拉着眼皮，可眼里的狠戾从来没有身上的痛楚减少半分。哪怕她现在遍体麟伤，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可在堂堂司绝门首领面前，气势却丝毫不减，就这般质问眼前人。

“是也不是。”那首领更是疑惑了，陆晴山死后才有的陆晴曛，他自认为当年的事做得天衣无缝，她又是怎么察觉的。

转念想到陆晴曛离死就差一口气，便不遮掩道：“药是铁鹰卫的，下手的人……”

见他没有把话说下去，陆晴曛哼笑一声，便闭上双眼，没再理会眼前这人。

那人突然也觉得无趣，便松开了抓住陆晴曛的手，还不忘掏出手帕擦手道：“你既然什么也不肯说，那留着也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