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这地儿呆不下去了！（一）

老不正经去世的时候陆忍冬早就下山了，她下山时撂下了狠话，折了老不正经送她的剑，发誓要和聆山划清界线。在山下的这些年偶有几回，她在梦里见到老不正经，他都乐呵呵的立在山尖的浩云顶上，一见她来便骂她：”鬼丫头都不知道带酒上来给师傅喝吗？“

她每每笑着醒过来，后知后觉老不正经早就成了浩云顶上的一座墓，又每每含泪睡去。这几年走过四镇九州，她为老不正经择了最好最烈的酒，她早就该来看看他了。

浩云顶在聆山的最高处，一大片整齐的荒地上坐落着一座座坟茔，有历代掌门的，也有不知名不争气的弟子的，聆山的师祖曾经说，家人终归是要放在身边才能放心的。是以，五十年来，凡入聆山门者，皆葬于此。陆忍冬下山的时候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能再葬回浩云顶了，五十年来的头一位弃徒，她早就千古留名，万古流芳了。

泱泱丫头穿过迷宫一般的墓园，停在毫不起眼的一座山丘前，拜了两拜才向陆忍冬努嘴：”是这里了。“

蓝天高广，没有了落雨的痕迹。真是讨厌，雨不下了，怎么还能用迷眼的借口解释不断流的泪水。

忍冬空空仰头吞掉自己的眼泪，干净的面颊上却雨落连连，潮湿成片。

”泱泱啊，你觉不觉得这里人太多，空气不好，你能不能走开一点啊。“

泱泱丫头进行了几次深呼吸：”没有啊，这里空气很新鲜啊！“

没眼色的死丫头，忍冬在心里骂。

”她是让你走开。“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拂耳而过。

泱泱走开了。

忍冬趁机蹲下，将没脸见人的脸埋在腿上，擦掉一大把眼泪。”你最好也走开。“

杨淮川悠然的叹了口气：“见我就哭，怎么见师傅还哭，你可比下山的时候爱哭多了。”

原来，他也看出了自己拙劣的借口，陆忍冬越发觉得自己没脸。

“他老人家很挂记你的，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嘱咐我们找你回来。我和远青想了各种办法寻了了你许久，都没找到你，也不知道你一个人怎么跑了那么远，”顿了顿，他的音调沉的像是唯恐被人听见。

“……过的好不好。”

“我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说自己过的不好。”陆忍冬忍着哭腔回答他。

是啊，骄矜如她，怎肯承认自己这些年过的穷困潦倒，举步维艰，连傍身的长剑都当了换口饭吃。

她过的不好，她不说，他也不说。

轻飘飘的抬手想要抚上她弯曲的脊背，若是季远青，肯定就这样做了。可他是杨淮川啊，曾经聆山上最烦她的人呐，做这样的动作未免奇怪。果断的收回手来，他又是一副高洁的样子。

“回来吧，聆山还愿意留你。”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忍冬一个台阶，她抽噎着擦掉眼泪，取出酒来洒在老不正经的墓碑前。

”留下我，你的掌门夫人不会膈应么？“

杨淮川顿时有些不自在：”她么，她就在师傅旁边，不然你自己问问？“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