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祸源（四）

待八方被她唬得一怔，皆面面相觑，无法应对时，她才回身慢悠悠地笑着说道，“敢问在座的诸位，你们是亲眼见着楚意苛责下人了么？怎么本来没头没尾的一件事，被诸位你来我往的一番描画，便有鼻子有眼，以假乱真了？”

她眉眼虽不是虞妙意那般生来孤冷，经了这一年半载的俗世沉浮，比从前的张狂沉淀了些许深谋远虑，凝在她眼角下不声不响的泪痣上，明艳而不是清丽。

眼波流转，美得锋芒凌厉，“楚意自愧位卑身贱，不如在座各位位高权重，也不大懂得如何礼遇下人，不过楚意在这里还是要先问吉祥姑娘几句话。”说着，她眼波一转居高临下地低眸俯视着她，“吉祥，你既然说我亏待苛责了你，那我便先问问你，你在光明台当差的这些日子，天天服侍小公孙起居，可知小公孙平时最爱吃些甚么？”

吉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奴婢当然知道，是太官署做的八宝甜羹。”

“那好，”楚意耐着性子同她慢慢周旋，“小公孙最不喜欢的，又是甚么呢？”

吉祥不明其意，“葵菜羹。”

“若今日太官署传膳传了葵菜羹，八宝甜羹，还有清炖鲫鱼和蕨菜羹，但是昨日与你共事的静说做给小公孙的小米粥还剩下一半放在小厨房里，郑夫人这厢又赏了华阳殿小厨房新制的荷叶蒸鸡，但是小公孙午膳已在学宫用过些糯米团子和芥菜羹，”她这些话说得又急又快，连珠炮弹般轰炸着吉祥的头脑，最后忽然问一句，“请问这时，该把哪一道菜放在离小公孙最近的地方？”

吉祥懵了懵，堪堪接招，“葵…葵菜羹。”

却见楚意冷眼瞧着她干干笑了一声，围坐阳光下的

旁观者也都匪夷所思地望着她，连坐上的郑夫人都是脸色铁青，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错了错了，是芥菜羹，芥菜羹。”

郑夫人眼看此人不中用了，连忙拍案喝道，“虞姬你的话问完了？那我也有话问你，今日究竟是提审你的罪过，还是你拷问下人？如此喧宾夺主，是否是想趁机脱罪？”

“夫人既然问了，那楚意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您和诸位，楚意没有做过。”楚意硬起腰板，毫不畏惧地从容道，“郑夫人您的人证吉祥姑娘，被指到光明台当差，却并未恪守本分，成日里插科打诨，还捕风捉影，窥探主子的私物。这等不忠不义不勤的奴才，楚意昨日回宫，能够亲自照料小公孙，就拿了赏钱将她以及静说送回了原处，可此人非但不念着好，今日就立马反口乱咬，其心可诛。”

“可这物证却的的确确是从光明台正殿的妆匣里搜出来的，这上面是否染了光明**有的淡桃香？那些签子上用楚国文字所写的叛逆之言你又作何解释？”赵荇将匣子掷到楚意脚边，她低头一看，摔开了的匣子里那些竹签子上诚然以鸟篆写就，却并非她的字迹。

光明台里淡桃香的制法子檐刚来的时候也向她好奇过，她那时也没多想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今日这些人拿此做文章，想必是子檐无意中又和静说说起，被这个心思叵测的吉祥听了去，连夜如法炮制地赶凑出来。

“淡桃香可以日积月累而沾染，也可以熏陶整夜，一蹴而就。”楚意继续淡静地为自己分辩，“这些竹签子上所用的鸟篆诚然是旧楚写法，但并非出自楚意之手。且宫中楚人绝不是只有楚意一个，懂得楚国文字的自然

也不止楚意。对了，昨个儿郑夫人送去追月台的悼文不也是亲自用鸟篆誊抄的么？在座要是不信，大可命人问昆弟公子借来，让大家看一看。”

郑夫人听到这里倒还神色如常，“我乃郑国名门出生，七国文字自小均有研习，有何不妥？虞姬，你即便再如何能言巧辩，但正如你说，口说无凭，除非你也有证据，正面推翻吉祥的供词和证物。”

“是，楚意难逃嫌疑，但郑夫人也不能因此就定罪楚意，这样想必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