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连数日，赵东忧心忡忡。清明这天，下了一场不激不厉的雨，青石缝，泥巴路上的血渍都冲了个干净。　　赵东倚在门口望着满天的雨，长舒一口气道“真是好雨知时节啊！”　　说罢，他痴傻了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晕倒了数天的娜娜刚刚醒来就被告知智全死去的消息，伤心得差些又晕过去。　　她忍着极大的悲痛，为智全的火化程序签下了字。　　回了家，娜娜跑回卧室大哭，张倩坐在她身边。一般来说，有人死了都要劝其亲人节哀，可自己不足一岁的孩子死了都哭得死去活来，更何况是陪了娜娜那么多年的智全。　　张倩知道丧子之痛无法节制。其他的话也再无可说。她只能坐在娜娜身边，轻轻抚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娜娜，我刚给赵辉打了电话了。”赵东走近卧室，说到。　　“啊？”娜娜一脸惊愕。　　“咋了？”　　“真说了？”　　“那还有假吗，那是智全他爹，智全出了事儿，我能不给他说吗？”　　“他什么时候到家？”娜娜急切道。　　“应该明天后天的就能到家吧！”　　“啊？！”　　娜娜停了眼泪，悲痛的表情被一种类似惊恐的茫然所替代，她脸色难看，两眼间或一轮，痴勾勾地盯着窗外。　　一整天，她再没说一句话，也没吃一口饭。　　到了晚上，她的脸色更加难看，沉如死灰。王婆怕娜娜出事儿，遂让儿媳与娜娜同睡。　　夜里，雨下大了，还打起雷来。熄了灯的屋里几乎无光。　　闪电“唰”一声下来，照着娜娜惨淡的眼白，她双唇紧闭，眼睛睁得老大，丢了魂般。　　“没什么不舒服吧，娜娜。”张倩试探地问到。　　娜娜机械地点了点头，张倩不再过问，她借着雨声，沾床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张倩听到些动静，她睁开眼，模糊地看到娜娜从床上坐起身来，张倩猛地拉住娜娜。　　娜娜则轻轻解开她的手“我出去解个手，放心吧，嫂子。”　　张倩听后放松了警惕，很快又沉睡了过去……　　雨潇潇一夜，张倩借着雨声一觉睡到天明……　　清早，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踏进了巷子，一个全身湿透的年轻后生抡着膀子高喊着“死人了，死人了，小清河死人了。”　　张倩被吵醒，她伸手去摸，却没摸到娜娜，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提上拖鞋，快步跑出门去。在同赶去小清河的人群中，张倩呼唤着。　　“娜娜，”“娜娜！……”　　她一遍遍叫着，人们将目光投向她，她浑然不顾，依旧高声叫喊着“娜娜，”“娜娜！”　　小清河翻着冷波，阴沉的湖面零星有鱼跃。湖边的草坡上，几个打着赤膊，身上滴水的男人围成一个圈，低头掐腰似打量着什么。　　从他们的腿缝中看去，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张倩挤进人群，看见地上那个人的衣服，是娜娜穿的，但她仍不愿相信溺死的是娜娜。　　她颤颤微微地拨开那人脸上凌乱的头发后，惊恐地仰倒在地。　　是！　　是娜娜！　　在水中泡了一夜，她清瘦的身体丰腴了不少，焦黄的脸失去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　　娜娜生前最渴望自己是白皮肤，可她再也看不到自己白皮肤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