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传，城南城隍庙有一老人，须发尽白，手执一剑，断善恶，开阴阳，赏善罚恶，是为，阴阳司公。

一、

南方的小城，天气总是格外湿润，才是早春时节就已经飘起了濛濛细雨，为整座青城蒙上了一层不甚分明的滤镜，万事万物都在这雨花纷扬的季节里肆意生长，贪婪吸收着上天馈赠的甘露。

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儿撇着嘴，哭哭啼啼地被妈妈拉着走，她小脚丫泄愤似得“啪嗒啪嗒”在每一个路过的小水坑里狠狠踩一脚，把水花踩得四处飞溅，引得一旁的路人纷纷避让，前面的母亲却不管不顾——再不把孩子送到车站，她上班就要迟到了。

终于送到了车站，她扭过头来慌乱地为女儿整理好因为沾了雨水而显得毛茸茸的头发，又拽了拽女儿的衣角，心不在焉地叮嘱着每天早晨都要重复的老一套的话语：“上学要听老师的话，不要和同学打架……”

小姑娘的心思显然并没有在妈妈的身上，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靠近路牙的一个积水的小水潭，雨下大了，淅沥沥的雨花砸进水潭里，撞出不大不小的涟漪来——女孩懵懂又好奇地抬起了头：“妈妈，那里……怎么有好大一朵花呀？”

女人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浅浅的水潭里脏兮兮的，看不分明，只有一圈圈涟漪荡漾着散去，倒映出雾沉沉的天空。

学校通勤车不慌不忙地从远处驶来，将水潭压碎成两半，女孩依旧死死地盯着那方小小的水潭，就在校车驶来的瞬间，那朵只有她能看见的，硕大的，长在水潭倒影中的大花突然从中间分裂开来，花瓣中央，有一只眼白奇多、瞪得圆溜溜的大眼睛，冲她狡黠而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便悄无声息地想从水潭边上滑出去——可大眼睛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一只穿着破破烂烂的运动鞋的脚精准无误地踩住了刚刚从水潭里爬出来的一瓣花瓣。

那只脚顿了一下，随即狠狠碾了下去。

痛觉让整朵花都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惨叫。

小姑娘被妈妈着急忙慌地送上了通勤车，直到坐在座位上了她还扒在窗户边够着头张望——透过氤氲的水汽，那只脚的主人面庞很是模糊，只依稀判断出年纪不大，一手还拿着鸡蛋灌饼，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冲她面无表情地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小姑娘心里顿时腾起了一股远超同龄的自豪感：“放心吧，这是属于我们俩的小秘密！”

她心满意足地晃着腿肚子，和车上其他小姑娘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昨晚的动画片剧情，清晨这不起眼的一幕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并不能形成完整的印象，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了。

直到看见学校通勤车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之中，年轻人才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口鸡蛋灌饼吃完，又拿出餐巾纸来细细地将手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后，他才抬起眼帘，看了看周围行色匆匆的行人们，随后便微一抬手，一道透明的屏障仿佛凭空而起，将氤氲的雾气、缠绵的小雨和嘈杂的人声统统隔绝在了外面。

被踩在脚底的大眼睛似乎有些惧怕这个年轻人，它滴溜溜地转了两圈，却没说话——年轻人低头看着它，心下了然，这东西不会说话。

水潭里倒映出年轻人的面相来，影影绰绰，却依旧能看出那一双仿佛含着水一般的桃花眼，和细长又上挑的眼尾，他的面相与普通男人相比并不算周正，也没有俊秀无双的容貌，就是简单而又耐看的男大学生的样貌打扮，唯有那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熠熠地闪着光。

他盯了大眼睛许久，才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声音低沉又内敛，“既派了窥伺者来窥探我，为何不敢现身呢？”

大眼睛正是一些长于邪魔外道者豢养的用来探查消息、监视他人的“窥伺者”，它们可以存在于任何倒影之中，来去无踪，悄无声息，多为花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