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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六章 黄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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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爱成恨,最后也想阴贺琰一把,还是想拉着贺琰一起死,还是只想见一见他?

行昭手缩在袖里,攥成一个拳,屏住呼吸细听皇帝后言——这是贺琰的名字头一次卷入是非之中。

自鸣钟响得规律极了,一声儿死死地咬着另一声儿,咬得越来越紧,逼得越来越近,到最后已经几近重叠,行昭的心提得越来越高,这可以算作另辟蹊径,也可以看成兵行险招。成,贺琰顺理成章地进入到皇帝的视野里,应邑也能有个结局。不成,便是又要再做斟酌与定夺!

“见贺琰?”皇帝的声音如同行昭所料,掩饰不住的惊愕,“见他做什么?不想见冯安东,不想见朕,却想见贺琰?”

“所以臣妾也心觉不寻常,赶回来请您拿主意。”方皇后柔声接其后话,“三娘一着不慎,做下覆国错事,您心怀慈悲,总不愿意让胞妹含恨而终。冯驸马是三娘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用尽手段想嫁给他,可事到如今三娘未必不怨冯驸马不顾旧情,大义灭亲。臣妾从大觉寺出来时,满脑子官司,想了又想——若臣妾至此境地,最想见谁?自然是最难以放下的人。又忆及曾有耳闻,先帝在时,临安侯曾在崇文馆与王孙公子一道念书,少年郎与小娘子之间的情意,旁人又怎么猜得透?”

行昭感到背上冷汗直冒,低低沉下头来,却见窗棂外的天儿还没完全沉下来,天际尽处尚还存留一方火团儿似的红。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对女子而言,或许尚未涉足人世险境的年少时光,才是最难忘的...”方皇后神色怅然,语声婉转地既是解释,也是迷惑,“我是三娘的嫂嫂,您是她的胞兄。您两难,我又何尝不是两难。应邑铸下大错,不惜构陷方家,一面是娘家,一面是夫家,我向着哪一头也不应该,可看应邑哭得肝肠寸断,泪眼婆娑,我一颗心又软得化成了一滩水。全了她的心愿,让应邑能瞑目,也算是咱们唯一能为她做下的了。”

几十年的夫妻,纵然已经没有了情爱,方皇后仍旧靠着手腕与对皇帝的了解,在六宫之上立于不败之地。

行昭手扣在窗沿上,夫妻间不靠情爱也是能活的,只要一方够聪明,能句句话都挠到对方的心坎上。

皇帝感触顿生,半晌未言。

“向德明你悄悄去临安侯府,请临安侯立即往大觉寺去,你...机醒着点儿。”

向公公应声而去。

终是一锤定音。

行昭长长呼出一口气,扯弯嘴角笑成一轮弯月,冯安东引出应邑和梁平恭,梁平恭的死让应邑非死不可,应邑引出贺琰,然后呢?细细一想,心头那股像软刀子在肉上磨磨蹭蹭地割又上来了,冤冤相报,生死不休,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母亲死在她的跟前,推波助澜地让她的父亲身陷迷局。

行昭笑敛了敛,母亲的死让她从重生中真正长大,算计贺琰却让她一点一点地在成长中老去。

彼时的凤仪殿陡然安静得像陷在山岭中的大觉寺,可深处闹市的临安侯府却被压抑在一片混沌与暴怒中。

“白总管带着一队车马到山西府来给我送礼时,我便诧异,却仍旧看在你与太夫人的颜面上留了他们几日,既帮忙打理行馆食宿,又是赏饭又是赐酒,到最后还拿了令牌开了宵禁,给放了行,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京城里来。”

别山馆院里竹影幢幢,内有男声清冷却暗含愤懑,“送来两车礼,又怎需一百来号人倾力护送?阿琰,你我至交,何必拐弯抹角。世间诸情怎么就会这般巧?车队告辞前一晚,梁平恭便在山西府内遇袭!阿琰,我从未想过你也会对我使阴招!”

烛光浅淡,于窗棂之前,挺身而坐,将才平朗出言的赫然就是定京碧玉,赵帜。

于其旁者,着青布直缀,素手摇扇,眉目轻敛的便是当今临安侯,贺琰。

“阿帜,何需急于下定论?”,贺琰未有踟蹰,似是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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