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篝火与舞蹈

厅堂中生着暖炉，赵文良身披厚厚的大氅跪坐几前，因为身上的伤病没好彻底，脸色有些泛白。

宫变那日，他侥幸逃过一死，并与母亲、妻子一起逃离京都，多亏了成蜜安排得周全，四路马车成功混淆了玄成视的听，为他们的逃亡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在众侍卫的保护下，他们风尘苦旅，硬是逡巡了一个月，才来到北地郡。他至今仍对与秦竹书会面的场景印象深刻，当时众人下了马车，秦竹书对成蜜作揖，敬佩道：“若是二小姐为官，亦可为两千石。”

秦竹书对京都的变故唏嘘了好一阵，随后，便将他们安置到成家故宅。许文良本来身受重伤，可这些日子，精心调理之下，也算好了大半，没有伤及根本，倒是他母亲，疾病缠身多时，时好时坏。但这，比起无数惨死在京都的官僚及其家眷而言，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今日，秦竹书是特意来与他说太子诏令一事。

“苍天庇佑，殿下逃脱虎口，尚在人世，且有靖宁侯护卫左右，真是大楚的幸事。殿下于昨日传来诏谕，希望北地军能扫除京都的流寇，竹书不敢不遵诏令，即日便派遣将军率军南下，只是不知，小殿下是否要随军队一起归去呢？”

秦竹书口中的小殿下，正是萧明迁。这孩子也算命大，萧荀屠戮宫室之时，他被全福和皇后宫里的宫人们护着，保全了性命，后来被赵文良捡到，一起带到北地郡来。对外不敢称这是太子殿下的孩子，只说是赵家的孩子。

赵文良从前做过太子的伴读，对萧瞻的脾气秉性很是了解，想了想后说：“让小殿下和大军一起走吧，太子殿下见到小殿下还活着，心中必然喜悦，也许能稍缓帝后二人先后崩逝的悲痛，早日奋发，重整河山。”

说来也奇怪，当年，赵文良与萧瞻一起走上京都街头，无所事事的时候，赵文良还特实诚的嘲笑过萧瞻“太子纨绔，岂不是要亡国么”？如今算不算一语成谶？可到头来，山河破碎的时候，他们这群人，却仍把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

秦竹书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不好直接做主，把萧明迁送走，所以特意来问一问赵文良的意思。寒嘘几句，告辞离开，走出府门不远，遇到一个熟人。

小谷提着空药匣，从旁边巷子里跑出来，老远就在打招呼：“秦将军！”

秦竹书脚步一顿，笑着说：“是小谷姑娘啊。”

两人都要回军营，正好顺路。

当初，北宫延玉与大楚和谈，罢兵止戈之余，还答应送一批楚人俘虏还朝。这件事情是秦竹书督办的，还是他特意允许小谷兄妹入城，并为她安排了营中的活儿计。小谷干活勤快，手脚利落，还很爱笑，很得北地将士的好感，大伙儿都很喜欢她，是以，秦竹书对她有些印象。据说她还有个哥哥，只是不知怎的，后来没了踪影，秦竹书没怎么在意，那年轻人瞅着一副病秧子像，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死了吧，留在小谷一个孤女独活于世，也是很可怜。

这样一想，他对小谷不免怜爱起来，对妹妹的那种怜爱。

小谷抱着药匣子，一路上问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秦竹书都一一耐心地回。小谷有些扭捏道：“将军上次说，要送我一本《尉缭子》，不知将军说话可算数？”

秦竹书一愣，随后一拍脑袋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儿。

那还是六月份发生的事情，当时北地军小胜了一场，规模全然无法和幽州的聂君游扫荡鲜卑部落相比，但按照北地军的规矩，打赢了仗，都是要庆祝的，因此秦竹书命令后勤宰羊，带着大伙儿围着篝火吃烤肉。热热闹闹的气氛持续了半夜，众人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更有不少士卒围着篝火热烈拍手，纷纷叫好。

秦竹书走到热闹中心一瞧，原来有个小姑娘在围着篝火跳舞，正是小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