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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马车平稳地往宣德侯府行进着,日斜时分,街道人烟稀少。

傅惜筠坐在车厢内,心绪此起彼伏。

偏偏绿珠也来招惹她:“姑娘,临出府时宴四姑娘在你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从那时起,姑娘的脸色便不好了。”

宴泞揶揄她的那句话,估摸着都要她费好一番心血去想清,哪里是好容易说出口的。

“只是嘱咐我按时敷药罢了。”

绿珠看她怅惘的神色,立时便觉着会意了。

傅惜筠是故意烫伤手臂,现在居然得了能治好的药膏,自然心情不悦。

如此,绿珠只好轻声安慰道:“累了一天了,姑娘歇歇吧。”

今日傅惜筠自午时起便出门,期间未能安心休憩过。

伴着马车轮阵阵碾地而过的声音,一股浓浓的睡意也突然袭上了她,她便听绿珠的话,倾身靠在车壁沉沉睡去。

——香炉徐徐生烟,傅惜筠蓦地再次睁眼时,居然又身处前世,竟续接着上一次的梦境。

在这梦中,梁柱高挂白绸,诵经吟唱声不绝于耳,正是太后的丧礼。

她犹记得,太后薨逝的讣告昭告天下之后,宴淮便带着人马连夜赶回。

当时的宴淮已名震天下。

平定西域,独揽西北兵权,是公认的当朝重臣。

回京之后,玄甲未褪他便匆匆进宫奔丧,也因这一身玄甲进不得内庭,专司丧葬的奉常官只好劈了间招待官眷的空殿供他休憩。

殿内香尘满天,阖着凤目的宴淮不动如山,饶是失了仪态撑着手臂坐着,也给人一种威武气盛的迫感。

而殿外步伐声四起,三品上的诰命从灵堂陆续而出,跟在最后的是前世侍宴的傅惜筠。

待她目送各诰命离去,也要同绿珠来至这殿里休憩,便初次遇上了宴淮。

绿珠掀开门帘,见着有人即被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对着傅惜筠低语道:“房里有男人。”

言罢,傅惜筠蹙眉深思,便想起奉常官先前交代过她,殿里的人是暂且在此修整的西北大都护。

为着避嫌,她不应再进去,可是凛冬天寒,她透过帘缝瞧着宴淮单单地睡着,连盆炉火都没有,若传出去,还不让百姓笑话。

“你让人去取些炭火来,再要一张毯子,看哪处有闲着的,再拨两个宫女过来候着。”

绿珠匆匆离去,又带着人匆匆而归。

傅惜筠轻手轻脚地招呼着宫女,摊开毛毯搭在宴淮身上时,她的纤腕立时便被男人粗实的手掌攥紧。

原阖眼沉睡的男人鹰视着一身孝服的女子。

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唇线,及上幽寒的双眸,无一不在显露他的不悦。

傅惜筠被男人的威肃之势唬住,愣在原处。

还是绿珠瞪着眼惊呼道:“放开我家姑娘。”

静谧的房中如银瓶乍破,宴淮瞬时便收敛瞳中惕厉,也放开了掌心里微凉的腕子。

傅惜筠抚着手腕,解释道:“天寒地冻的,原只是想给大人送些炭火和毯子”

却被宴淮沉声打断:“不必了。”

傅惜筠抬眼,偷偷打量男人的面色,不见有愠怒之意后,才放心道:“既如此,我等即刻退下。”

然而傅惜筠走后,梦境却仍在继续,而余下的视角却是属于宴淮。

她见着宴淮回府后,独自一人更衣净身,之后却也是独身沉眠,房内房外竟然没有一名女侍。

而对于宴淮而言,这一夜,他睡得极其不踏实,因着向来是一夜无梦的他,居然频频梦到一个女子,其面庞清晰无比,在梦中也要将手中的软毛毯搭在他身上。

他每每试图伸手捉住她,便立时就化为一缕虚无缥缈的轻烟。

及至半夜突然惊醒,床褥上难以忽略的湿意惹得他无奈一笑。

他省身克己这些年,还是头一次因着一个女人失了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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