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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1(. 长相守(中) 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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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

张辽幼时起,常听的就是敲击焦斗的声音,父辈和仆人们粗重的脚步声,箭矢破开空气的尖锐声,受伤者的惨叫声,但比起这些,他记忆更加深刻的是人垂死时,胸腔与喉咙里发出的响动声。

有胡虏来时,妇人将稚童抱进屋内,男子出去抵御外敌,但那天胡虏尤其凶狠,甚至有几个人已经翻墙进了坞堡。

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这么来的。”

那伤已经很浅,几乎看不出来,毕竟那支箭矢在射死了抱着他的人后,也没有余力再伤到他。

是个仆妇,他说。

年幼的张辽是没怎么伤心的,胡虏退走后,他看长辈们救治伤员,收拾尸体,似乎也不怎么伤心,哪怕那天他一个叔父死了,而他那个叔父还很年轻,二十岁都不到,叔祖母也只是沉默地为儿子清洗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衫。

怎么会伤心呢?他们哪里还会伤心呢?如果这样的事是十年五载来这么一次,他们是可以嚎啕大哭,尽情宣泄悲伤的。可胡虏来得那么频繁!他们哪里顾得上伤心呢!

“若我守并州,”她说,“我必当出关破敌,杀得那般胡狗胆气尽丧,再不敢进犯才是。”

“每一任并州刺史皆作此想,”张辽说道,“可惜他们并无辞玉的本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看他自斟自饮了一杯酒。

“他们不曾迎战?”

“他们迎战了,”他说,“我父,我几位叔父,也一同去了,待我再长大些,我也去了。”

“如何?”她问。

“张公殉国,我两位叔父也死于此役,”张辽说道,“我随温侯突出重围,却也身受重伤。”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和腰腹的几处,“这几道伤就是那时留下的,高烧数日,水米未进,竟侥幸活了下来。”

他讲起年少时的这些事,灯火下的眉眼温和得几乎有些模糊,就像是在讲不相干之人身上的事。

就像是一个文辞匮乏的武夫在讲一个不相干的人,在很久远以前发生过的事。

可是在匈奴人,鲜卑人,杂胡各部轮番劫掠雁门的间歇时,在上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下一场战斗来临之前,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

一千余年以后的孩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每一个夜晚躺在枕头上,心里想的是明天的测试,是新来的同桌,是偷偷给手游再氪一单,又或者拉着几个兄弟一起上分?

怎么能有人在这样没心没肺的年纪里,每天想的是磨炼自己的武艺,想的是下一场战斗究竟是别人死,亦或者自己死?

怎么会有十几岁的孩子每天活在这样的地狱里啊!

但张辽是很得意的。

“父祖决定阖族南下前,”他说,“我家世代传下的祖业,从不曾落于贼手。”

她看看他,又有点想讲些很欠的话逗逗他。

“你家的祖业传到你这里,”她说,“可还有什么家当?”

“除却田产房屋,自然还有些别的,”张辽一本正经,“还有一张榻。”

“榻?”

“是四叔父留给我的,”张辽说,“有些老旧,因此总有些响动,现在想想,睡在上面却正好。”

她没理解,“怎么正好?”

张辽就凑近了,在她耳边讲了一句,她立刻面红耳赤,身体刚要向后仰一下,已经被他一把揽在怀中。

那的确是很久远很久远以前的事,也几乎已经远离了他的生命,就像那些伤疤,已经不再能引来他的在意。

“我年少时想,若有一日雁门复归,我纵是战死沙场,也是值得的。待年纪大了,又生出许多别的想法。

“跟随丁使君时,身边有许多同袍相伴,我又有心建功立业,便不舍得战死了。

“再后来……”

再后来,世事哪有那么容易呢?

他受丁使君器重,被封为并州从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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